昨天又是回身心科門診的時間,我習慣提早到,因為這個門診採先報到先看診。時間稍晚,便會看到樓上穿著粉紅衣服的護士帶著一批精神病患排隊下來。
我總是不好意思仔細觀察他們的樣態,怕傷了他們脆弱又紛亂的心。
但偶然一瞥其實便可分別他們跟一般人的異常,眼神渙散、面容僵硬沒有笑容、體態大都稍嫌臃腫。
我自己的狀態離他們還很遙遠,在他們面前我暗自慶幸著自己還有敏銳的自覺力。
但心裡總奇怪著,他們的家人怎會放他們淪落到這個地步才來就醫?
偶爾在診療室等候會發現不耐的家屬對著病人光火,我不懂為什麼這樣?難道他們不明瞭來這裡的病人有多麼身不由己嗎?
看來,我一點都不像病人,還可以清楚細心的分析別人的狀態,呵呵!
醫生看見我笑著臉迎我,說了聲嗨!就像認識很久的老朋友來看望他一樣親切。
「嗨!我又要來跟你說一樣的話了」,我說。
「我也要跟你說一樣的話,直到你覺醒」,他這麼回答我。
一點都不像醫病間的對話,倒像是同道對是非的論究。
「覺醒?你會比我更清楚何謂覺醒嗎?」我心裡納悶著。這可是我幾十年做的功課了。
「找點事做吧!讓生活有個主題,有種動力,就不會整天唉聲嘆氣,睡不好覺了。」
我跟他說我在當作家(坐在家裡的坐家)。
他說那就更要出去體驗生活,否則就是無病呻吟。
其實我從不曾告訴醫生我曾經怎樣艱辛的過我的前半生。
在醫病關係間,時間從不允許你這麼做,我了解,所以這些全省略了。
但,這段漫長歲月的身心煎熬正是造成今天的主要因素。
也罷!醫界生態如此,我知道吃藥可以讓我的精神放鬆些,這樣便夠了。
回家後,我想著覺醒這回事。
我覺醒了嗎?覺醒世間是苦,快樂是虛幻,痛苦也不真實,一切的美麗與哀愁都是從想像中架構出來的。
看見繽紛的春天我們感到生命的蓬勃而歡欣。
聽見熱鬧的夏天我們感到生命的熱情而雀躍。
看見蕭瑟的秋天我們感到生命的浪漫而淒淒。
聽見凜冽的冬天我們感到生命的短暫而哀傷。
想像,構築了我們的一生。
美醜、苦樂、悲歡、生死,都是虛妄的假象,像鏡子裡的景色真實卻摸不著。
信以為一切是真的人,拼了命的往鏡裡追尋,最後應該是沈淪在無垠的幻境裡了。
一切都不信的人也得不到好的結果,因為生活裡沒了想像力也只剩痛苦的深淵。
怎樣的生活才是覺醒呢?
紅塵依舊,你無法跳離,而身在紅塵心不染談何容易?
我能做的只是保持清醒不被紅塵所惑,你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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